【鹿湫】孟婆汤

大写的鹿神→ 湫→ 椿,全程思维跳跃,夹带一丢丢的祝松

复健期,这么点字写了一天也是够。

我又回来了还有人记得我吗?

部分梗来自于《醉仙歌》、《山海经》


【鹿湫】孟婆汤


有兽焉,其状如白鹿而四角,名曰夫诸,见则其邑大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《山海经·中山经》


    水来得快,退的也快。

    彼时鹿神擦着客人留下的酒碗,含着笑听赤松子给他讲事情的始末。他一贯避世,酒馆开的不算偏僻,却离围楼甚远。大水来时方知出事,才和围楼里的人一同行动。之前发生了什么,他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。

    赤松子不喝酒,他看着祝融和句芒劳碌一天后在鹿神的酒馆喝酒聊天,自己就在一边给鹿神讲到底发生了什么。等到二人尽兴了,他也讲完了,鹿神把擦了半天没有换的酒碗放回酒柜,开始问他们要酒钱。

    鹿神开了一家酒馆,酒是自己酿的,清冽甘醇,价格公道,很是受欢迎。来来往往的旅客经常会在他这里坐一坐,讲一讲自己的所见所闻,休息一下,收拾行囊,然后再次上路。


    其实鹿神一直认为,自己的酒很贵。

    越好的酒越贵。

    鹿神这里最贵的酒,叫孟婆汤。


    他关上酒馆的门,目送远处赤松子三人的身影,低低的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句芒、祝融、赤松子,他最好的朋友。

    还有一个。

    鹿神低头,看看手中被自己紧紧攥着的核桃,下定什么决心般坚定了眼神。


    走上三手的船时,鹿神看见了三手眼中的疑惑。鹿神抱紧了手中的坛子,没有开口解释的想法。三手是河中的摆渡人,一手提灯,两手划桨,背后一只独眼,无口也无耳,不知阅过风尘几何,孤独几许。

    到达如升楼的时候,恰是午夜子时。鹿神看向站在中堂的灵婆,向她点头示意。然后目光聚拢,找到一旁的湫。他还是那样,红衣白发,与多年前鹿神走过围楼时惊鸿一瞥所看到的何其相像,也与千年之前,何其相像。

    湫睁开眼时,入目的是一对大大的鹿角。那个酒馆里向他推荐过孟婆汤的青年站在他身旁,青年身后,是高大巍峨的通天阁,和老去的灵婆。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也不必他反应过来,鹿神扶起他,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般向他道:“喝酒。”说着便开了自己随身带的坛子。红泥土封被打开,一时间被封在坛子里的酒香飘了出来。香气很是浓郁,湫凑上前去闻了一下,就有些醉意随着酒香氤入他的鼻腔。

    身后的灵婆皱了皱眉头:“喝酒到如升楼外喝。”

    灵婆脾气着实怪异,湫吐了吐舌头,拉着鹿神走到如升楼外。躺在草地上,湫抬头看着远处明灭的星空,接过鹿神递给他的一杯酒。

    “这坛酒,叫醉仙。上仙喝了都会醉,一杯醉上两天两夜,两杯睡过四载春秋,三杯荒废六十年华,四杯便是八百岁月。若是喝了五杯......”鹿神说着,又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湫倒是来了兴趣,翻身坐起,扭头问向鹿神:“五杯怎样?”

    “你又喝不了五杯,听这作甚?”鹿神仰头喝干了杯中醉仙,向湫亮了亮干净的杯底。

    湫也喝干了杯中醉仙,那酒初闻是一种淡淡的清甜,像是开春时他躺在出芽的草地上,句芒在一旁施法,他就闻着青草的清香入睡;入口极其醇美,像嫘祖织出的最柔滑的锦缎;清冽透人,像赤松子布雨时的天空;入口后却从喉管辣到身体里,像小时他不听话,祝融为了惩戒他而放在他身上的小火球;也像是他被双头蛇咬时,遍布全身的刺痛;后来,辣味消失,浮上来的是一种清爽,像是他不洗澡时奶奶直接施法浇在他身上的凉水。一杯酒,让湫想起了在围楼的十八年。他有些怀念,却并不后悔。他想,如果再来一次,他还是会这样选择。忘记天神的身份,忘记龙王传人的职责,跟着他喜欢的女孩,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逆天而行。他张口,想说些什么,可是酒香那么浓郁,入腹的酒更是激发了暖意,他昏昏沉沉的,想起了很久远很久远的往事,身体支撑不住,醉倒在地。

    鹿神叹了口气,站起身来:“我是神,不是仙。”

    醉仙醉得倒仙,醉得倒人,独独醉不倒的,是神。

    他把剩下的醉仙抱入怀中,乘着三手的船渐渐远离。三手似也被这迷离的酒香氤染,划船动作慢慢悠悠,小船也随之摇摇晃晃。鹿神嗅了嗅空中的酒香,有些惋惜般的叹了口气。


    若是喝了五杯,便能喝的长醉不起,再世为人。


    围楼又下雨了,时刻不停的雨,不大,却绵长。祝融躺在围楼上,抬手接飘下的雨丝。雨水细软,恍惚间让他想起鹿神酒馆里的佳酿。那碗酒是鹿神打赌输予他的,鹿神酿了千年都未开封,结果因为赌输到了他的手上。那碗酒,叫“思念”。用鹿神采集到的海棠花酿出,入口绵软还有些微苦,清香却萦绕心间,久久不散。祝融想起当时句芒所说,海棠的花语是“苦恋”,苦苦爱恋而没有结果,只有思念与你一醉方休。想到此,他不由得苦笑,这酒,还真是合了他的心境,这雨,也是如此。赤松子去调查雨水来历,句芒不知所踪,鹿神死活不肯离开他的酒馆,剩他一人躺在围楼的黑瓦上,凭吊他孤独的苦恋。思念就在这时悄然来临,在他眼前幻化出那人纤瘦的身形。

    因为下雨,到鹿神酒馆里喝酒的旅客明显变少了,鹿神倒也不急,依旧慢慢悠悠地擦着手中的酒碗。酒馆外传来鹤的尖唳,赤松子面色凝重,走进酒馆。

    “何事?”鹿神擦着酒碗,头都未抬。

    “围楼又下雨了,连着三天没有停。”赤松子声音沉重却显得疲惫,许久未睡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我早已从围楼搬出,下雨又与我何干?”鹿神擦碗的动作顿了顿又仓促的接上,赤松子看在眼里,拧起了纤细的眉。

    “可是你从围楼中出生,从围楼中走出,你这一生被打上了围楼的烙印,可以遮盖却不可磨灭。现在,围楼需要你。”

    鹿神一震,却仍未抬头:“你早就知道,这雨是我所为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这雨中,有思念的味道。”就像现在的我,在思念他。赤松子笑了笑,最后半句话卡在喉咙中终是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鹿神抬起了头,眼睛里的微光随着酒馆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,时隐时现:“我该怎么做?松子。”

    “厚土爷爷说,你的能力只会在你至怒至哀之时才会出现。整理整理思绪,出去走走吧。围楼里的雨终究会停,我们更担心的,是你啊,夫诸。”


    鹿神夫诸,状如白鹿而四角,见则其邑大水。


    鹿神的酒馆关门了,鹿神本人也不知所踪。围楼的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,却从不停歇。

    夫诸带上从不离身的酒,走向远方。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喝酒,酒不醉人人自醉,想醉,何时都可以,可醉了之后再想醒,可就困难得多了。他行走在路上,想起曾经看见的旅客,他们神色悠闲,惬意的享受着与自然的交流。他们从来不介意目的地,来于鸿蒙,去向远方,天地之大,四海为家。

    可是夫诸不一样,他有家,他的家,在围楼。他没有一颗漂泊浪迹的心,又哪里来行走远方的足?夫诸想了想,决定先回到他的故乡去。

    故乡,敖岸山。

    夫诸攀越葌山,葌山出葌水,其上多金玉,其下多青雄黄。他还看见一棵树,枝干曲虬,是一株古树,长得与海棠类似,枝丫上却生出红色的叶子,好像丿爷爷化作的那株海棠。夫诸知道这种树,名叫芒草,美艳至极,可惜有毒。

    翻过葌山,绕开蔓渠山,眼前便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,首山便是敖岸山,敖岸山产玉,也产黄金,还有赭石。夫诸在围楼出生,可敖岸山是他的故乡,故乡的一花一鸟、一草一木都充满了亲切感。可是夫诸闭上眼,梦中到他身旁的,还是围楼的白墙黑瓦和自己酒肆的浅淡酒香。夫诸在敖岸山住了三年,隐居避世,倒是清静。偶然间睁眼,看见有人在山上祭祀熏池。熏池是敖岸山的山神,夫诸没见过他,只是看人在祭祀他时,劈开一只公羊作为祭品,又恭恭敬敬的陈上美玉做的器具。太奢侈了,夫诸咋舌。

    后来他离开了敖岸山,他想起他从书上看的“地之所载,六合之间,四海之内”,天地这么大,是该出去走走了。

    他走过了结匈国,绕过了羽民国,过了讙头国,到厌火国时,他见到了鹤。是赤松子的那只鹤,鹤口中衔着赤松子给他的信。夫诸拆开看了看,围楼的雨已经停了,赤松子问他什么时候回来。他笑了笑,接过鹤递给他的纸笔,在上写了四句话:南海诸山,仙灵之地。如此甚好,别无他求。

    他告别了鹤,继续向北行走,他看到了珍珠般的三珠树,路过三苗国,向东走,又看到了不死民,远处那座四方的山是昆仑山,他还看见羿和凿齿在寿华交战,他送了羿一壶酒,他酿出来的最烈的酒,喝下去烧心的烈,那壶酒,叫“荣耀”。最后,他来到了狄山,尧和喾分别葬于狄山南北两坡。

    夫诸摇了摇手中的核桃,想,是时候回去了。他已经在外边流浪了百年,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了。

    坐上三手的船时,夫诸笑了起来,他觉得他的朋友就在终点等他。


    一杯醉仙,一梦百年。

    湫,该醒了。


    湫醒来时觉得脑袋有些涨,童年许多被遗忘的记忆复又忆起,充斥其中,让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。给他醉仙的鹿神就在旁边,晨光熹微,让湫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。

    这一梦跨越百年,的确是有些长了。夫诸想着。

    灵婆从如升楼中走出,百年不见,她又老了许多。夫诸知道灵婆大限将至,只是硬撑着捱过百年。如此想来,他不禁有些愧疚。可是沉睡百年,是湫苏醒所必须经过的考验。

    不是围楼里的少年湫,是陪伴了他一世又一世风神,湫。

    而他夫诸为此,必定费尽心机手段,不达目的决不肯罢休。

    “湫,好久不见了。”夫诸对着湫笑着打招呼。

    湫觉得今天的鹿神与以往有些不同,好像褪去了曾经的淡漠,变得开朗而平易近人,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:“什么好久不见,你昨天才与我在这里一起喝酒。”

    夫诸面色变得苍白,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。随即,一种怅然的感觉笼罩住了他。他自嘲的拉开了嘴角,百年的跋涉,百年的期待全部在一瞬间化为飞灰。他还是湫,天真开朗的湫;他却也不再是湫,不再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风神了。

    “是......是啊。”他勉强答道,全然不管自己突变的情绪是不是吓到了身边的人。他内心在仔细回忆事情的经过,是不是哪一个步骤错了,导致现在湫还没有恢复作为风神的记忆。可是他在内心回忆了一遍又一遍,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,又哪里会有差错?除非......除非湫主动放弃风神的身份,放弃前世的所有记忆。夫诸想到这里,突然明悟,却没有一点知道事实真相的喜悦。一定......一定是他为了椿,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换回了椿的寿命!

    可是,夫诸突然苦笑,椿一定会有很长很长的寿命,可鲲却没有。他游历百年,大概人世间已经没有了鲲这个人,只留椿一人在人间孤独终老吧。而湫又没有了再次成为天神的资格,将来也是在如升楼老死的结局。他自己也如此,无人陪伴,孤独终老。

    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。

    夫诸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诗来,是他在人间游历时偶然听到的。当时他还在心底暗暗嘲笑,人类为了爱情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竟会付出生命,实在是愚笨。可如今他再想来,却突然理解了这种感觉。

    或许也不是情爱,只是孤独而已。

    但是不重要了,夫诸转身离去,留下身后满头雾水的湫和垂垂老矣的灵婆。


    君应有语,渺万里层云。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?


    夫诸站在自己的酒肆前,他想了很久。但是无可否认,有湫在,他的情绪不会稳定。他不想赤松子三天两头找过来只为了围楼又下雨劝他想开点。

    罢了,就这样吧。

    我有一壶酒,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痛苦和欢乐。世人称它为,孟婆汤。

    其实这酒本来就是为自己准备的,忘掉才会新生,才会有一个新的鹿神,名叫夫诸。

    夫诸仰头喝尽了有些浑浊的酒水,闭上眼等待属于自己的新生。


    我有一壶酒,足以慰风尘。


    “句芒,又来喝酒啊?”鹿神擦着手中的酒碗,抬头看了眼来人。

    句芒苦着一张脸:“可不,祝融和松子天天腻在一起,看着辣眼睛。亏了松子能忍住祝融的脾气。对了,你这有什么酒吗?喝了能忘掉这种辣眼睛的痛苦的酒。”

    鹿神停了手中的动作,歪着脑袋想了想:“我有一壶酒,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痛苦......”

    “孟婆汤?算了吧。还是给我来一碗普通的酒吧。”句芒拒绝。

    鹿神笑了笑。

    句芒、祝融、赤松子,他最好的朋友。

-END-


小剧场1:以科学的角度告诉你为什么五杯醉仙就能喝得长醉不起,再世为人。

答:醉仙酒精含量比较高,喝多了就会造成酒精中毒,没有合适的处理方法,只能驾鹤西去,从头再来。

嘛。没事,只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。


小剧场2:

“句芒,又来喝酒啊?”鹿神擦着手中的酒碗,抬头看了眼来人。

    句芒苦着一张脸:“可不,祝融和松子天天腻在一起,看着辣眼睛。亏了松子能忍住祝融的脾气。对了,你这有什么酒吗?喝了能忘掉这种辣眼睛的痛苦的酒。”

    鹿神停了手中的动作,歪着脑袋想了想:“我有一壶酒,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痛苦......”

    “孟婆汤?算了吧。还是给我来一碗普通的酒吧。”句芒拒绝。

    “不,”鹿神微笑,“世人称它为,忘情水。”

     冷冷的冰雨在句芒脸上胡乱的拍。

     好,这很鹿神。

-真END-

评论(13)
热度(44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